第29章 暴雨前夕-《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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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区这边,彭野偶尔想给程迦发几条短信,也得看信号好不好。

    程迦则在西伯利亚拍片。两人在忙碌的间隙偶尔说一句话,发一条短信,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好些天后,程迦才意识到她不需要酒精也可以入睡,不需要刺激也可以精神清醒,她过得平静而平和。

    十月中旬,程迦从西伯利亚回来,忙着处理工作。她在西伯利亚遇着一个在北冰洋从事鲸鱼保护的船长,程迦萌生了拍摄纪录片的想法,打算在上海休整一段时间后去北极。

    但周末,程迦接到在知名报社工作的朋友的电话,他们要派一个记者跟踪采访保护站巡查队,问程迦有没有兴趣参与同行,给他们拍摄新闻图片。

    与她现有的工作不冲突,程迦同意了。

    随后,她收到报社记者薛非发来的自我介绍和行程单。为期十五天,出发日期在三天后。

    程迦算算,自上次分别,与彭野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上一条短信和电话居然是一星期前。程迦心无芥蒂,拿起手机准备给彭野打电话,可这时彭野的电话就来了。

    这奇异的心灵感应。程迦愣了愣,接起,“喂?”

    她这头安静,他那头像在集市。

    彭野没立即说话,手捂着听筒,十六他们在一旁逗笑,彭野一声轻斥:“滚滚滚。”

    程迦:“……”

    彭野走到一边,远离噪声了,说:“喂?”

    程迦在吧台边倒水,问:“你们在哪儿呢?”

    彭野说:“风南镇。”

    程迦顿了顿,不由就轻轻哼笑了一声。

    他自然明了这笑意,声音低下去,笑道:“你不是已经摸回去了?”

    程迦过了这茬儿,问:“怎么跑那儿去了?”

    “顺道过来看看。”

    正说着,程迦听到那头阿槐的声音:“你们进来呀。”

    程迦有意无意地问:“顺道去看四哥吗?”

    彭野头皮发麻:“……”

    程迦凉笑一声,说正事:“你听过莱斯·沃森号护鲸船吗?”

    彭野微愣,“听过。”

    程迦说:“我在西伯利亚见过那艘船的船长。我打算过段时间去他船上拍鲸鱼保护的纪录片。”

    “挺好。”彭野说。

    程迦问:“以前石头说,你喜欢海洋?”

    彭野低头,摸着鼻子微笑,“嗯。”

    “我拍好了拿回来给你看。”

    “好。”彭野含笑。

    程迦说着,却冷不丁换了个话题,问:“我们多少天没见面了?”

    彭野道:“三十五天。”

    “……”电话两头都安静了,悄然笑着。

    程迦又说:“有个记者要去跟踪采访,你知道这事吗?”

    “嗯。三天后。”

    “他让我和他一起来。”

    “你来吗?”

    “嗯。”

    “三天后?”

    程迦想了想,却说:“现在。”

    彭野自然就加了句:“多穿衣服,这边降温挺快。”

    放下电话,他不经意地笑了笑,转身走进阿槐店里。

    这次特意绕来风南镇,是因为阿槐发现了黑狐的踪迹。十六他们打听到,黑狐三天前来风南镇落脚,找过阿槐曾经的一个小姐妹。

    彭野问到那小姐妹的住处后,给老郑发了条短信提醒他派人盯着。

    说到黑狐的悬赏,阿槐道:“你们得好好看着野哥啊。”

    十六等人打包票:“咱们都警惕着呢。”

    一伙人并没在阿槐那儿多待。行将要走,阿槐走到彭野身边,问:“你和程迦在一起了?”

    彭野微愣。

    阿槐微笑,“都不用桑央他们说,我看见你在路边打电话时那笑脸了。”

    彭野嗯了一声。

    阿槐说:“野哥,看好自个儿的命。”

    彭野点头,“我知道。”

    当天夜里,从拉萨到风南镇的客车慢慢驶进客运站时,程迦看到了等在站台上的彭野。快一个月不见,人似乎黑了点。

    他也一眼看见了她,跟着车往前走。

    程迦坐得靠后,前边乘客一窝蜂往下挤,她拖着箱子背着包,慢慢在后边挪,下车时看见彭野等候在门边,正仰望着她。

    前边人下去,他走上车给她提箱子,她跟在他身后下了车,他把她背上的包卸下来,挂在自己肩上,短暂地握了一下她的手,问:“冷吗?”

    程迦说:“不冷。”

    他又问:“想吃什么?”

    程迦问:“我们上次吃早餐的店现在还营业不?”

    彭野极淡地笑了笑,说:“去看看。”

    程迦问:“你笑什么?”

    彭野说:“感觉过了很久,想想也就几个月的工夫。”

    程迦说:“上次说请你,结果你付了钱,这次我请。”

    彭野说:“行。”

    深夜的西部小镇,夜风裹着黄叶在路上卷,两人走到小巷口,见藏族铺子的店亮着灯,黄澄澄的。

    夜里风冷,进店就暖了。这时候没客人,老板准备打烊,见了他们,说招呼最后一单。

    程迦说:“坐上次那位置。”

    彭野过去放下箱子和包,程迦笔直坐下,板凳凉得刺屁股,她不自禁缩了一下身子,又平静地说:“点和上次一样的菜。”

    彭野问:“吃得完吗?”

    “吃得完,我胃口比以前好。”

    彭野拿起桌上的菜单,一张白纸蒙一层硬塑料纸,搁手上有点油腻,点了和上次一样的菜:“一份糌粑,一壶酥油茶,两份面疙瘩,一份奶酪,一盘烤羊肉,一盘蒸牛舌。”

    他看一眼老板,示意点齐了。

    “酥酪糕。”程迦表情认真。

    彭野道:“嗯?”

    “上次还点了酥酪糕。”

    彭野看老板,“还有酥酪糕。”

    “好嘞。”

    彭野微眯眼,打量程迦白皙的脸颊,“记得这么清楚?”

    程迦挺严肃的,拿手在桌上比画,“上次的菜是这么摆的,你刚点完后,这里还缺一盘。”

    上次就是这个位置,那时,她只想要玩玩;而他不把她放在眼里。

    那时是早晨,阳光灿烂;此刻是深夜,秋风萧索。

    两人看着对方,就那么看着,没怎么说话,也不尴尬。

    看了一会儿,程迦想起,“刚在车站第一眼见了就想说来着,忘了讲。你黑了点。”

    彭野笑,“你白了。”

    没有别的客人,菜很快上来。

    两人把一大桌食物解决完,彭野问:“吃饱没?用不用再加点?”

    程迦说:“吃饱了。你呢?”

    他淡笑,“吃饱了。”

    她起身,“我去结账。”

    他点头,“好。”

    从店里出来,彭野一手拖着箱子,一手背着背包;程迦两手插兜在他身边走。

    深夜的小镇街道,路灯昏黄,透过光秃的树丫照在两人身上。行李箱在空无一人的石板路上滚动,盖过两人的脚步声。

    冷风卷走脚边的落叶,彭野问:“冷吗?”

    “不冷。”程迦说,她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药不需要吃了,烟得慢慢来。风有点儿大,她侧着身子挡风;彭野走上去,拦住风来的方向,给她挡着。

    风在一小方缝隙里止了。她点燃了烟,彭野把背包挂肩上,抬手把她背后的帽子戴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戴着了。

    两人继续往前,程迦吸着烟,淡淡地问:“最近很忙?”

    彭野说:“没什么空余时间。”

    程迦说:“嗯。你这工作,一年四季都忙。”

    彭野脑门一紧,但又松了。她话里没半点怪罪的意思,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彭野说:“干这行,没办法。”

    程迦说:“想清闲,只能当圣诞老人。”

    彭野就笑了。

    他问:“你忙吗?”

    “前段时间忙得厉害,最近缓了点。”她点了点烟灰,漫不经心地道,“你安心忙,我不忙的时候,自然就过来看你了。”

    彭野不禁吸了口冷气,心却热得厉害。

    他没回应,程迦也没再说。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待平复了,彭野道:“程迦。”

    “嗯?”

    “我每天都想你。”他语气寻常。

    她也云淡风轻地说:“我知道。”

    即使在无人区深处,即使没有信号可连接沟通;他想她,她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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