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除了商业繁华的街道,烈阳下的平京城中京区,街道上几乎只有房影和树影。 卫六郎得了这个方便,一路找到了赵冰婵的家。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半晌,大约是底气不足、做贼心虚,竟然鬼使神差地放弃敲门,而去选择爬墙。 可惜卫六郎运气不佳,院中一个人都没有。连鸭子和狗都被冬槿带着去城里水池子洗澡消暑,只留下一片有些寂寞的安静。 他心中莫名失落,自嘲地想:大概这就是无缘。 但他又想和人家有什么缘?他自己也说不大清。 怀着这点幽微的心思,卫六郎低声叹口气,就想从墙头爬下来。 然而…… 他想下,有人不想他下。 因为这时,谢蕴昭刚好从城外回来。 秉持着“出都出来了”的精神,她决定来赵冰婵这里溜一圈,正好也看看自家的鸭子和狗,以及可疑的郭真人。 远远地,她就发觉院中没有人,自己扑了个空。可再定睛一看,就见赵家小院的墙上,有个鬼鬼祟祟的人趴在那儿。 虽然是个凡人,却是个会武艺的。 背影陌生——她不认识。 鬼鬼祟祟——不是好人。 白日翻墙——是为贼也! 这一刹那,谢蕴昭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爬墙的一把好手。 当然……说是“选择性忘记”也未尝不可。 总之,谢某人顺手抄起边上的麦秸大扫帚,虎视眈眈指向墙头上的卫六郎。 “这位郎君,你白日翻墙,所为何事?” 卫六郎还跟只大蜘蛛一样攀在墙上。他为了避免被人看见,特意选了个偏僻的角落,这下被人叫破,一下心头一跳,忙回过头。 并对上了一张陌生的、平凡的、笑眯眯看似很友善的脸。 这么笑眯眯……应当很好说话吧? 卫六郎决定好好解释。 “误会误会,我其实……”和院中的主人认识。 后半截话没来得及说完。 盖因谢某人面色一变,一挥扫把,对准他的屁股就是精准一戳—— “贼人休要狡辩。偷盗的不要,越货的别想!” 正气凛然的呵斥声中,卫六郎的屁股正正中中挨了一戳。大好美青年晃了几晃,重心不稳,一头从墙头倒栽下去,“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隔壁有午睡的人迷迷瞪瞪:谁啊?哦,我在做梦呢…… 这边厢,卫六郎却是扎扎实实地跌了一跤,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 他毕竟练过武,这点阵仗还是能接住。而谢蕴昭出手到底有分寸、留了力,只是试探一二,并不曾真的要他怎么样。 是以他摔得看似狼狈,其实连皮都没破。 谢蕴昭大摇大摆从门口走进来。 “你谁啊?”她痞里痞气地问。 看着活脱脱一个平京市井小流氓。 卫六郎虽然和父亲关系冷冰冰,却也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他双目冒火,跳起来说:“你又是谁?我不知赵蝉认识你!你必定……” “啊,你就是那个谁……对了,那个为了找什么香而到处撒钱的阔少。”谢蕴昭若有所思。 她想起来了。有个拉着赵冰婵到处找引魂香、一心想给自家兄长报仇的小少爷,还是多亏了他,她才知道了“王留”这个名字,也才有了后续的进展。 这么算来,她应当感谢这位林少爷才对,怎么能拿大扫把戳人家屁股呢?太不对了。 谢蕴昭恍然大悟,立即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你是个好人,我不该戳你屁股。” 卫六郎干瞪眼:“你到底是谁?” “我其实是赵蝉的表兄,前些日子来投靠他。好啦,我们别说闲话了。”谢蕴昭睁眼说瞎话,却总能说得活灵活现,“林少爷,我听说你在查什么案……具体的情况,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当时她心急钱恒的事,并未太多关注这位林少爷的私事。但仔细想来,他身上或许也有一些线索。 虽然蝴蝶玉简已经找到,但不知道为什么,谢蕴昭心中仍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微妙的不安。她甚至几年来头一次希望见到系统出现,发布些傻不愣登的任务,多少也是一种提示。 可自从进入平京,系统就变得悄无声息,连一个提示都没有出现。 正如荀师兄所说,天灵根修士的灵觉不应被忽视。谢蕴昭试图抓住每一个线索。 说不定,她心血来潮回到小院,又碰见林少爷……这本身就是一种冥冥的指引。 她心里千头万绪、思虑绵密,林少爷却想得简单很多:既然这人知道他查案的事,多半就是赵氏女郎十分信任的人了。赵蝉……赵冰婵可不是会嘴碎的人,必然是信得过这表兄,才透露一二他的私事。 他略略放松下来,但还是保持了足够的矜持和警惕:“原来是赵蝉的表兄。承蒙关心,但这是我的私事……” “我会占卜。” 卫六郎怔住:“什么?” “我会占卜。”谢蕴昭微微一笑,“你听说过城外的‘小神仙’么?那便是我。神机妙算,心诚则灵。若你有多年疑惑悬而未决,何妨让我算上一算?” 她也不算说谎。小神仙是荀师兄,自然就是她——的同门。她只是省略了三个字而已。 卫六郎犹豫起来。他听人说起过京郊小神仙这个人,说是占卜极准。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求神卜卦,但都失败了。而名满平京的谢九郎生性孤僻、深居简出,又不是他能随便恳求的对象。 “京郊的小神仙是你?” 卫六郎迟疑片刻:“那……好吧。” 日影缓慢地推移着。 暑气肆虐,风微弱得近似于无。 呼—— 谢蕴昭吹了吹墨,凝视着纸上那个“女”字。 “你说你兄长文采斐然,曾言对方伶俐可爱,尤其爱说故事?” 她轻声问:“当年在沉璧江畔观看舟赛的,是不是有谢家的女郎?” 卫六郎眼瞳猛地一缩,浑身如同过电,竟颤了几颤。他本能分辩:“你说……不可能,七年前,谢氏嫡女要么已经出嫁、要么年纪尚幼,而年纪合适的几名庶女都未曾前往沉璧江。” “加冠之日,众目睽睽,强盗偷袭,官府掩盖……这一切还真是和戏文里说的一样‘精彩’。” 谢蕴昭看着手里的纸张,忽然将它揉成一团。 卫六郎来不及阻止,只能问:“足下看出什么了?” “看出来了。”谢蕴昭斩钉截铁,“你要找的仇人已经死了。” 卫六郎一愣,面色不虞:“何必用兄长之事来耍弄我……” “我说真的。”谢蕴昭将揉成一团的纸塞到卫六郎手里,诚恳道,“卦象告诉我,你的仇人已经死了。如果现在没死,那她很快就要死了。” 这神情不似作伪。 “真……真的?”他难以置信,茫然地愣在原地,“不,你没有证据……怎么会,我追查了这么久……” 谢蕴昭拍了拍他的肩,说:“而且……” “而且?” 在卫六郎眼中,这名自称是“小神仙”的年轻人微微一笑,笑得他忽地打了个寒颤。 “而且,你为什么不回家问问你的父母亲人呢,林少爷?” 小神仙慢条斯理地拍着他的肩,一下下地。 “我算得,那王留身死的缘由,和他家人脱不了干系。而林少爷你的兄长……说穿了,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世家家仆。除了你,谁会在意他?既然没人在意,谁又是为了什么要杀他,还大费周章掩盖线索?” 兄长不是“区区家仆”,不许这么说兄长——这句本该被愤怒说出的斥责,消失在了他的喉咙深处。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