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大部分修仙者不会做梦,因为他们会把夜晚睡觉的时间用来入定、修炼。 少数因为各种理由而选择入睡的修士…… 偶尔会做做梦。 谢蕴昭做了神游境以来的第一个梦。 梦的开头乱七八糟,场景和人物叠在一起、闹哄哄地一闪而过,分塞在光怪陆离的情节中。 到了梦的末尾,她就回到了小时候。 那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也发生在一个雪落纷纷的天气里。是在下午的院子里,家仆扫开了雪,放上碳炉,烤秋天收获的栗子。 她被外祖母抱在怀里,听栗子壳被烤出细微的“噼啪”声。 那时候,借住在她家里的少年郎刚离开不久。她还收到了半枚玉佩,说是定亲用的。当时她并不清楚“定亲”的含义,还嫌玉佩挂在身上碍事,总是试图把它扯掉。 那一年的泰州下了很大的雪,院子里银装素裹。看着寒意重重,其实在雪化之前都不算多么寒冷。 她听见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对话。 “……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嗔怪的声音是外祖母。那一年她才四十出头,是保养得宜的贵妇,总穿半新不旧、十分舒适的棉衣,热衷于用各式各样的料子把她裹成一头小熊。 “我这……卫家也挺好的。我瞧卫三郎人才也不错……” 外祖父讪讪的,陪着笑。他比外祖母年长一岁,两人是平京城里的青梅竹马,又一起来了泰州。那一年他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帅哥,和外祖母恩爱一生,连个通房都没有。 从平京到泰州,他们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那时他们一生中最惨的事,是独生女和女婿死在了外头,只留下一个独女并一封信送了回来。 外祖父母心疼她父母双亡,宠得要星星不给月亮。 她那么小订了亲,外祖母气得和外祖父大吵一架,和好后还是会时不时说他几句。 外祖母说:“我知道卫三郎是个好孩子,可他毕竟比长乐大十岁,身体又……” 外祖父亲手剥了个栗子,掰碎了放在她手里。她专心致志地吃栗子,又竖起耳朵听她当时根本听不懂的对话。 外祖父沉默了很久,才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可长乐双亲不在,外头总有些闲言碎语说她……唉,若是招赘,可好的谁愿意上门?我思来想去,想着卫三郎品貌俱佳、家世相当,虽说有怪病,可偏偏我们长乐能叫他缓解。只这一点,就能保证他绝不会待长乐不好。” 外祖母仍是不情愿:“可差十岁呢。” “十岁罢了。我看他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大一些也会疼人。” “可万一他早早……” “总归他答应在玉带城安置家宅,便是有个万一,我们也能照顾长乐。” 外祖母就不说话了,只又一声叹息,可也有些如释重负,多了丝欢喜。 她嘴里咬着粉糯的栗子,看看他们,含糊不清地问:“长安哥哥?” 雪色天光中,那神仙眷侣似的亲人俱是一怔,笑起来。外祖母还摸了摸她的脸颊,又喂她喝泡了参须的温水。 外祖父打趣:“你就知道说的是你长安哥哥了?”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就继续认真问:“他什么时候来呀?” 他们更笑:“长乐想见长安哥哥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她觉得有点委屈:“他上次明明说,要带我堆雪人。雪下了,他不在,我一个人堆雪人。骗子。” 她这样委屈,偏偏他们笑得更厉害了。外祖母搂着她,一声声地说“囡囡哦,傻囡囡”。 她小时候很有点执拗:“长安哥哥什么时候来?”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又笑了。 “等雪化了,开春了,长安哥哥就来。虽然不能堆雪人,也许你们可以踏青、放风筝。” 外祖父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愉快地说:“总归他是离不开你喽。” “你呀!”外祖母伸手拍了他一下,嗔道,“和孩子说些什么呢!” 外祖父笑个不停,又说:“我想着,既然三郎肯来玉带城,我们也能多留长乐几年。等她过来十八再让他们成亲,怎么样?” “啊,十八……那时候卫三郎都二十八了?”外祖母先是一喜,接着又犹豫,“万一他不高兴长乐……” 外祖父哼哼两声,倒是先不高兴上了:“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人是他求娶的,承诺是他作的,有求于人的是他,我肯答应把长乐许他,就是便宜他了!” “好了好了,你还急上了。” 外祖母忍着笑,安抚他几句。 “长乐。” 她抬起头:“嗯!” 他们明明已经商定好了,却又要来逗她:“你想什么时候搬出去啊?” “搬出去?”她问,“为什么要搬出去?” “将来总有一天,你要搬出去,离开外祖父和外祖母,和长安哥哥一直在一起。” 她捧着几颗栗子,愣愣的。 过了会儿,她扔了栗子,放声大哭。 “我不搬出去,我不离开外祖父和外祖母,我不要长安哥哥了,呜哇啊啊啊啊……” 慌得一院子的人都围拢过来,竭力安抚她。烤栗子的炭火都灭了,也没有人注意。 只有香甜的栗子气息弥漫在微凉的空气中,将满院清冷雪意化为人间团圆的浓郁滋味。 …… “……啊,成亲!” 谢蕴昭猛地坐起来。 “啊……啊?成什么亲?” 旁边同样睡得迷迷糊糊的陈楚楚也“蹭”地弹起来,茫然地四处张望。 后山的阳光穿过枯黄的枝叶,照在两人的脸上。 石桌边,谢蕴昭和陈楚楚相对而坐,四周是寂静清幽的山林。 九座挺拔的山峰沿着辰极岛四周伫立,中间被围起来的广阔之地都是后山的范围。 “……做梦了。”陈楚楚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又打一个,“阿昭,你刚刚是说梦话把?” “是吧……梦到好久之前的事。那真的发生过吗?”谢蕴昭揪着头发,呆呆地盯着上面的树叶,“应该是真的发生过……吧?” 陈楚楚又打了个呵欠。这个呵欠比刚才两个都大。 众多友人里,她是唯一一个会陪谢蕴昭睡觉的人。她管这叫劳逸结合,并振振有词地认为自己就是必须休息才能继续修炼下去的类型。 今天两人相约来后山,主要目的是为了采蘑菇。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