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还有猫。 猫的手脚不能抓,猫舔爪子的时候很可爱。 后院里很多瓜果瓢虫,她也喜欢。 妞妞的存在对全家生活影响不大。日子三餐照常,最明显的变化是林雪春情绪比较反复罢了。 大多时候听到门外动静便冷冷的笑,讽刺味道十足。有时又双眼发直,眼眶发红说不出缘由。 她尤其在吴妞妞面前喜怒不定,例如现在:灯光亮起,饭菜上桌。宋家四口照常坐,吴妞妞有张单独的小桌子,窝在彩色电视机面前边看动画片边吃。 她被宠得挑食,不爱米饭光捡肉。 一大碗满满的牛肉片不知不觉□□光,米饭还有大半碗。她搓搓手臂,端着碗去大桌那边,拉拉宋敬冬的衣角,“哥哥,我没肉了。” 宋敬冬伸出筷子,对面林雪春无端发火:“吃饭就吃饭,整天拨来拨去干什么?难看死了!” 挑水煮牛肉片的宋敬冬膝盖中枪。 他习以为常,默数五下,老妈子又二级发火:“拨都拨了还不赶紧的,磨磨蹭蹭让不让别人吃?” 哎呦我的妈耶。 宋敬冬加速挑一小碗,妞妞接过去说声谢谢,紧接着自觉回到小桌上。她不知大人之间的血海深仇,被动画片逗得常常笑。 这边林雪春表情阴沉,兄妹俩你来我去交换个眼神,实在觉得是时候提出异议了。 宋敬冬打破平静:“妈,我们想说个事。” “有屁就放!” “关于妞妞的。” 妞妞是个太敏感的存在,整张饭桌顿时静得可怖。 林雪春脸色难看,阿汀接下去说:“让她走吧。” 四个字而已,老妈子勃然大怒。 “让她走?凭什么?!” “怎么的?你们要倒过来说我难为小孩了是不?觉着大人的事扯不上小孩,还是觉着她可怜我可恶了?那你们怎么不想想当初你们大哥多少岁?吴应龙能扯上我儿子,我凭什么不能扯他孙女?敢情我林雪春就是贱?” “我命贱,连带着我儿子命贱、不值钱,比不上这丫头片子的手指头,轮到你们来教训老娘是不是?我生你们养你们二十多年,轮得到你们来糟蹋我!糟蹋我儿子!” 拍桌不断,语气火冲。她就像一个埋藏多日的地雷,稍微经受触碰便敏感的爆炸。 “哎呀,谁教训您啦。” 宋敬冬使用一贯插科打诨的语气,反被林雪春摔了筷子:“滚蛋!少给我扯七扯八你们这俩吃里扒外的货!别吃了!大家都别吃!” 这话有点儿伤人了。 这么多年她脾气再大,没说到这个程度过。 说完自然后悔,气氛也全毁了。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宋敬冬脸上没掉笑,原来单眼皮垂下来冷感鲜明 阿汀随之微微叹口气,“我们没有那样说您,是您自己……” 心虚。 这个词用不着他们提溜出来,林雪春已经从他们的脸上读出来。也可能昨天前天隐隐有了这个自我认知,否则她反应为何如此大? 独独她不愿意承认。 “吴应龙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他欠我的!儿子女儿孙女孙子的谁让他们挨上他的边?活该他们天生欠我的,我找他们算账是天经地义!我虚什么?” “你才心里虚!虚死你们我不虚!” 说着大跨步走到电视机前,她抓起妞妞,一只巴掌高高举起来。 要落,偏偏落不下去。 林雪春次次瞧见这张孩子脸蛋,这秒钟想起水中挣扎畏惧的阿泽,下秒钟想起天真无邪的阿泽。 前者是难以磨灭的恨,后者是生生不息的爱。 但凡能够理直气壮打下手,她必定打上千次万次,甚至把这无辜小孩的脑袋往水里摁!这才叫报仇!你割走我的心头肉,我挤压你的心头血,真正的公平公正! 而千错万错都在于她打不下手! 妇人之仁居然打不下手?! 林雪春巴掌颤抖,狠一盖到自己脸上。 清脆响亮的啪声,她双眼通红,扭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东西砸东西,犹如困在牢笼里的野兽般原地打转,充满摧毁欲。 噼里啪啦的动静不绝于耳,兄妹俩自认罪魁祸首,得去道歉认错的。 冷不防宋于秋拦住他们。 “我去。” 他朝幽深的过道走去,敲门。 “滚!” “是我。”他说。 里头林雪春没有犹豫地赶人:“老娘管你是谁,滚滚滚都给我滚!别来烦我!” 宋于秋默不作声站了五分钟。门没开,动静不止,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滚!” 林雪春斜侧面对着他,黑暗里看不清他在门边做的动作。 直到他走到边上,她看到光溜溜的枯瘦的脚板底下延伸过来一串带血的脚印,不禁扯开嗓门一顿臭骂:“你脑子有毛病还是耳朵有毛病?我砸东西声音不够大还得给你打声招呼?进门脱你狗日的鞋你疯了吧宋于秋!?!” 宋于秋不说话,伸手去揽她。 “滚!别碰我!” 林雪春剧烈挣扎着,没挣开。她在黑暗里望见他的眼睛,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两颗静默的眼珠子,像镜子般照得她狼狈疯癫。 真正发疯耍泼的人是她。 她明白过来,因而沉默下来。 沉默是种智慧,她经受不住这智慧的折磨,选择吵吵闹闹过日子。而他经受住了。因此她徒有过日子的小聪明,老天爷把过世道的大智慧给了他。 “别难为自己了。”宋于秋在沉默里说。 “不然我要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 林雪春伸手挡脸,止不住泪水无声无息往下掉。她咬紧牙关在沉默里哭泣,但终究打碎沉默:“让我要钱吗?五千两万十万五十万,多少钱能赔我儿子?它能吗?我林雪春稀罕这破玩意儿吗?” “难不成要他吴应龙的命?” “他六十多岁半脚进棺材的人,那死命能换我儿子的命吗?我要他磕头道歉做什么?我要他坐牢做什么?我儿子回不来了!!我大肚子生下来的儿子,他本来应该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他生来就是个好料子,我晓得他能干大事!他应该出人头地讨个好媳妇,我本来应该当奶奶了知道么?” 宋于秋说:“知道。” 不。 林雪春摇头,哽咽着自问自答:“你根本不明白。你没生过孩子,你们男人懂什么。”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儿子有多……” “我懂!” 宋于秋沉声咬字,两颗眼珠折射出悲哀的光,嗓音嘶哑:“阿泽不光是你的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我和你。” “可我有什么资格难受?” 像问人,像自问,宋于秋视线落得低低:“我到底应该怎么难受给你看?” 哭吗? 闹么? 原地跺脚还是乒乒乓乓的砸东西? 酗酒?颓废? 抑或是提起刀不顾所有地冲上去报仇? 这个世上属于男人的难过太少了,因为在他的责任家庭面前,所有个人的崩溃不值一提。 林雪春愣愣看他良久,而后双手捧脸,泣不成声。 “是我骗了你。” 宋于秋眉眼缓下起来,人生走到夕阳处,忽然拥有了夕阳般并不灿烂耀眼的温柔。 “我说这辈子都不让你受苦,骗了你。我说带你进城里享福,骗了你。阿泽的事也是我骗你。要是你没处出气,你找我。” “你没有!” 林雪春失控地喊:“你没骗我!” 所谓阿泽的谎言,实际上是他们夫妻共同编织完成的。 你想说我想信,你肯说我肯信,这个谎言建立在二儿子突然来访的基础上,他们都需要一个理由放弃已经失去的大儿子,说服自己全心全意保住日渐成形的二儿子。 而非全家同归于尽。 曾经他给她台阶下,如今他做她出气筒。 当初他年少轻狂,求娶她的时候站在高高的山头说:我没爸没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只要你肯嫁给我,我这辈子所有好的坏的都给你。咱们好好过日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多少男人在漫漫长生中抛妻弃子。不是已经抛,便是渴望抛。不是明着抛,便是暗里偷偷抛。 宋于秋没有,至少这份情意没有骗过他。 归根究底根本不是宋于秋对不起她林雪春,这是这个糟糕透顶的世道,那群好赖不分的混账对不起宋于秋,连带着她坠入深渊。 林雪春嘴太笨了。 吵架起来伶牙俐齿,这时难以表述出内心的分毫。她只能摇头说:你没有。没有骗我。 “你想骗就骗,不想骗就不骗。” “只是你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不能跟剩下的孩子们过不去。他们姓宋,他们也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能因为他们还活着,就不去看他们。” 宋于秋缓缓道:“日子还是要过的。” 他想了想,反问:“两个孩子大学没念完,没讨媳妇没女婿,孙子外孙女还没有。剩下少说十多年的日子,你为了吴应龙全不要了?” 林雪春头摇得像拨浪鼓,又点头。 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来表达否定。 宋于秋犹在沙沙地问:“摊子不要了?新买的衣服皮鞋没穿上,不要了?还有……” 当然要啊!! 林雪春怒拍狗头,“有完没完了你!” 他老实合上嘴巴,她边抹眼泪边纠正:“媳妇没影子,女婿有没有又不是你说了算。反正我看是铁打的女婿摆在这里,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烦死了!” 宋于秋不说话,完全恢复成木头样子。 林雪春大口吐出一团浊气,扯了扯衣服说:“吴应龙那边可以过去,我不揪着他孙女说事了。但他必须死,他死了我才能服气。这事没二话,你别找我讨价。” 不讨价,宋于秋甚至加价。 “不会让他死那么便宜的。” 他说着,被林雪春切了声,“天上牛在飞地下你在吹,懒得理你。老娘烧的饭菜还没吃完,我吃饭去!” 她嘀咕着,一骨碌爬起来。 宋于秋在黑暗里坐了会儿,耳边传来凶巴巴地数落:“逞!我让你逞!这下两条腿都瘸了走不动路了吧!以后就让你躺在床上等死,看谁伺候你!” 他笑了笑。 非常轻微。 作者有话要说:呀我来辽! 当街开枪是不行der,会教坏小孩子der! 偏爱身心俱虐反派,还有照顾到林雪春的心态,夫妻俩的化解……不知不觉写多了,明天彻底死个吴应龙。 宋家恢复气氛,陆珣该见家长惹! 解决陆家甜几个梗,回趟日暮村我就能完结了哈哈哈哈哈!!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