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结局(中)-《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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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属扎入血肉。

    血流瞬时流出,从司庭衍筋络分明的手背往下落,沾上方向盘。

    滴落在程弥崩溃哭喊的声音里。

    而这个过程里,他眼睛从没往手上看一眼,沉默注意着路况,车速未曾停下,一秒也没有耽误。

    ——

    程弥指节紧紧掐握在方向盘上,指尖都发白。

    眼泪滴落在手背上。

    郑弘凯放肆作恶,笑声里满是快意,又一次拿她要挟司庭衍。

    下一秒,程弥方向盘忽然一阵打转,轮胎疾速摩擦柏油路面,发出刺耳声响。

    她没再对着电话那边叫司庭衍。

    程弥车头调转,直面郑弘凯。

    风声呼啸过野,卷过车窗,掀过她长发。

    透过挡风玻璃,程弥长发飞扬,眼睛坚毅又冷漠,眼眶发红盯着郑弘凯。

    ——

    柏油路很长,仿佛通向天边。

    这时,公路上射来一道车灯光。

    空寂的公路上只有两辆车,忽然有其他车闯入,一下子动静引人。

    程弥神经跳了一下,视线随之落向车窗外后视镜。

    来车从她公路后面奔来,车速快到仿佛快要撕裂空气。

    车还未驶近,程弥已经认出。

    是司庭衍。

    郑弘凯在,让司庭衍过来了,这里对司庭衍来说,就会是一场大灾难。

    只两秒,程弥便从后视镜上收回目光。

    她不会再让郑弘凯拿她要挟司庭衍。

    如若能保他一生平安,她愿意为了他,让自己这副身躯为了他死。

    程弥油门直踩,开着车,直冲郑弘凯而去。

    ——

    程弥的车跟郑弘凯的车疾速相对。

    司庭衍发了疯一般,油门踩得飞快,直追程弥。

    程弥的车头跟郑弘凯的车头在缩短距离。

    司庭衍的车跟她的车的距离,也在争分夺秒急剧缩短。

    在程弥撞上郑弘凯车那一刻,司庭衍车头终于与程弥车头齐平,帮她冲掉了不少撞击力。

    最后,三者交集于一点。

    寂静的公路上爆发出巨响。

    车身凹陷,轮胎刺耳。

    三辆车天旋地转,撞向四面八方。

    ——

    紫红天际,天快要破晓,日芒扯出一道微弱的分界线。

    生命在消逝。

    像硝烟过后的战场。

    车厢里弥漫汽油味,血光模糊程弥双眼。

    时光仿佛开启了隧道,这一瞬间,程弥记忆恍惚和五年前重叠。

    她闻过车祸后的汽油味,也被血色模糊过双眼。

    司惠茹告诉她,司庭衍转去首都医院病危那天,一直在等她,没有等到她。

    其实她去过的。

    那段时间黎烨衡跟司惠茹还有联系,大家都在担心司庭衍,司庭衍在医院什么情况,黎烨衡跟黎楚一清二楚。

    而程弥每天都会跟黎楚打电话,听她转述司庭衍平安的消息。

    五年前司庭衍在这座城市病危那天,程弥接到了黎楚的一个电话。

    她撂完电话,拖着二十四小时未睡的躯体,不断紧揪的心脏直奔机场,在出租车上拿着手机手抖忙乱地买飞机票。

    她心里汹涌着向着他的想念,呼啸着担心和惊惧。

    最后,在凌晨酒驾猖獗的十字路口,这些情绪和她乘坐的那辆出租车,一起被撞得支离破碎。

    那天城市下着小雨,程弥也躺在这样一个世界颠倒、汽油满鼻、血污溅地的车厢里。

    那天几天前程弥纹在左边胸脯,心脏之上的纹身,在一场大火里消失,刻骨铭心被洗刷。

    一个月前司庭衍吻她时,问她为什么会有这块疤。

    程弥有点难过当时没告诉他,是纹身。

    是他,她纹了一个他。

    sty。

    三个字母,安静盘踞亲吻在她胸口上。

    她爱他,他统领她心脏,她心跳为他热烈。

    那天她不幸运,碰上出租车车祸后汽油泄漏,电瓶短路,车身自燃。

    这场大火,将他从她的心脏上生生拽离,又被植皮覆盖,悄无声息。

    那天她躺在漫天血泊和火光里,轻念他名字,像是只要叫他,他就会出现在她血色模糊的视线里。

    想他平安,想他健康。

    想见他。

    她想见他,很想很想。

    特别想他。

    ……

    程弥特别希望,今天这一切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们还在五年前,刚分手,还没有重逢。

    他不用再经历苦难,不用再舍身护她。

    可没有如果,这一次,她躺在这片血泊里,还是很想见他。

    而这一次,天神仿佛降临。

    司庭衍满身血污,精致脸庞白皙病态,左侧额头染血,跪伏在她面前。

    车里汽油味愈发浓烈。

    司庭衍受伤了,脸色隐忍剧痛,将她抱了出来。

    再一次将她从死拉向了生。

    每一次,都在将她从地狱拖向白日。

    ——

    程弥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郑弘凯临死之前,还要置躺在车里奄奄一息的她于死地,以此折磨司庭衍。

    司庭衍将她从车里抱出来之前,刚从再次跟郑弘凯撞击的车上下来。

    司庭衍将她抱靠在路边路灯下。

    明亮,显眼,很安全。

    会有人来救她。

    晨光和夜色交织,远处一丝丝橙红攀爬在灰暗天际。

    荒野枯草上,破旧的面包车,汽油燃起熊熊火光。

    郑弘凯已经疯了,整个人被火团包围,车里爆发出的却不是惨叫。

    而是扭曲疯魔的笑声。

    还有即将往这边撞来的引擎声。

    程弥看着面前的司庭衍,指尖试图拉住他衣角。

    可她抓不紧。

    司庭衍甚至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他眉骨眼角上挂着血痕,黑瞳注视她,起身。

    好像一直如此,他从不会给人有伤害她的一丝机会。

    司庭衍衣角快从指尖抽出,程弥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最后,他的衣角,彻底离了她指尖。

    他脚下已艰难,脊背却挺直,沾了血污,却依旧干净如冰霜。

    程弥只看得到他背影,毅然决然走向将要报废的车。

    ……

    天将明未明,风阵肆虐,荒野尽头,乌云朝霞混涌。

    两车车速相逼,直直相撞。

    天空之下,荒土之上,爆炸起朝阳般的火团。

    还有程弥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

    黑烟滚滚,车架扭曲。

    司庭衍挣扎出一丝清明,思绪在不断扯痛,像灵魂出窍。

    剧痛的神经和身体在叫嚣着毁灭。

    他有点舍不得了。

    他想程弥了。

    司庭衍将快要游离的灵魂死死拽在身体里,眼睛很快找到她。

    她哭了,哭声撕心裂肺。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

    可他不想她哭。

    程弥,二十笔。

    撇横竖撇点,竖横折横横横竖横,横折横竖折折钩,撇横撇竖钩撇点。

    他想把这些笔画重复刻在他两百零六根骨头上。

    他的骨头,会刻着他一生的铭文。

    如果有下一生,它们会告诉他,他还想喜欢她。

    他还会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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