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驻我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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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3
婚礼时已经是9月,很快又到了冬天。
北方的冬天景色贫瘠,百花枯萎树木不再挂满嫩绿色的叶片。
但虞浅和程骁南住的地方,却越来越温馨,越来越有家的味道。
玄关处有一盆生长茂盛的绿萝,是某次虞浅和程骁南一起逛超市时,在入口处的植物货架上拿的。
买回来时还是很普通的一小盆,在家里阿姨的悉心照料下,越发茂密,枝蔓已经垂下来,挡住鞋柜的门。
每次虞浅或者程骁南打开门口的鞋柜,想要拿常穿的鞋子出来时,都要用手把那几条垂下来的绿萝拂起来。
阿姨问过他们,要不要剪一截下去,免得碍事。
虞浅和程骁南都认为,那样有些残忍,这盆花在家里久了,已经是他们的一份子。
也就一直没剪,让它自由生长。
甚至每次撩起那些枝蔓时,有种被家庭羁绊着的小幸福。
家里的一草一木,他们都悉心呵护着。
虞浅刚随着程骁南搬进来时,这间房子装修风格简洁,只有绿植才显得生机勃勃。
生活得也不算久,可房子已经没有了样板间一样的那种整洁,到处都是生活痕迹。
墙上定制了一组猫爬架,是给“11”的。
小家伙的猫抓板有好几种不同造型,摆放在客厅各个角落。
落地窗边是“11”的猫窝,现在换了个新的,香蕉造型,很可爱。有时候它是个“采花贼”,会把盛开的虞美人咬下几个花瓣,零落在猫窝旁。
夜里虞浅和程骁南相拥着在床上聊天时,还能听见寂静客厅里传来的,“11”被花粉呛得直打嚏喷的声音。
虞浅和程骁南听见时,会在夜里发笑,知道淘气的猫又去欺负花去了。
他们的厨房里有一套咖啡机。
但后来程骁南听说喝茶对身体更好些,又买了一套茶具茶桌放在客厅。
茶宠是一串荔枝,平时是暗红色的,浇水时会露出鲜嫩的白色。
有时候周末休息,他们那也不去,就在家里聊天,打理花草,逗猫。
或者在睡醒了午觉的时间,坐在茶桌边,沏一壶清香淡雅的茶,共同品尝。
家里也没有整洁到一尘不染。
程骁南常用的颈椎按摩仪和虞浅的一盒面膜丢在沙发上,沙发上还有一对手柄,是十一黄金周时他们买的,那会儿他俩像终于熬过考试放大假的孩子,窝在家里足足打了三天游戏才出门。
有一格衣柜里,并排挂了两件大衣,是今年的新样式。男女同款,只有号码有些区别。
这样并排挂着,是程骁南的主意,他还仗着这种大衣的料子不会褶皱,把两件大衣挨靠在一起的袖筒挽在一起,说这样看着亲密。
有一次起早,天色朦胧,程骁南拉开衣柜被里面手挽手的亲密大衣吓得连连后退。
虞浅说他是自作孽。
程骁南就往她脖颈处呵气,装得挺委屈:“我这一颗赤诚爱你的心,被你损的稀巴烂。”
他们越来越有默契,很多时候看综艺,都在相同的时候爆笑。
和朋友聚会时,或者出门逛街时,遇见某种情况,也会忽然在人群里对一下眼神。
两个人现在都有点恶趣味,在“11”张开嘴打哈欠时,忽然把手伸过去放在它嘴里。看着它合上嘴后,对自己嘴里的手指露出一脸又迷茫又不敢咬的傻样子,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甚至有一次,“11”打哈欠,两个人同时伸出手,看到对方的动作,虞浅和程骁南都举着手指愣了一下,然后被已经结束打哈欠的“11”当场捕获,对着他们不满地拖着长音叫了一声。
用程骁南的话说,这默契值,绝了。
虞浅是在和程骁南一起生活之后才发现,人活得久了,也不只是在失去的,牵绊也在一点点变多。
这么说也许有些老气横秋,但这是真的。
11月时,虞浅出国短暂拍摄。
工作时,她已经不会把手机丢在背包里整天整夜都不看了,过去她甚至会忘记给手机充电。
但现在,工作之余的休息时分,她也会把手机拿出来,给程骁南发个信息,或者干脆弹一个视频过去和他聊上几句。
程骁南死不正经,有时候故意围着浴巾和虞浅视频,还要诬陷虞浅:“姐姐这是故意的吧,这个时候打来?”
她只出差三天,回国时程骁南去接机。
这弟弟穿了一件长款大衣,步伐匆匆的样子,看着比刚出差回来的她还更风尘仆仆。
程骁南张开双臂,绕过行李车,给了她一个非常有力的拥抱,几乎把她镶嵌进他温热的胸膛里。
虞浅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就听见程骁南说:“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我差点旷工飞过去找你!”
过去,虞浅辗转各大酒店,哪怕回到和彼得共同租住的那所房子,她从来都不会有这种熟稔。
这趟出差回来,却明显不同。
程骁南按开家里的密码锁,“11”一身雪白色皮毛躺在客厅阳光下,乖戾地看他们一眼,甩一甩尾巴,算是欢迎过了。
空气里还有她熟悉的生活气息。
虞浅感到莫名的放松,她把背包和大衣挂在玄关,和程骁南接吻。
也许这种让人安心的熟悉,应该叫做,归属感。
也是在这个冬天,新年之前。
更大的牵绊,来到了虞浅和程骁南的生活里。
其实那是个意外,因为年关,虞浅和程骁南常被家长们请过去吃饭。
那天是和老程在一起,开车去程奶奶爷爷那边吃。
程爷爷年轻时资助过两个学生。
其中一个,现在还在程父的公司里工作,和程家人很亲。
这位叔叔是孤儿院出来的,赚钱之后也常常捐款。
席间提起孤儿院的事情,程爷爷说:“程家生意好与坏全凭大家各自本事,但子孙健康平安、亲友团结和睦,今年骁南也已经成家,是该多回馈社会。”
这样说着,程爷爷拿出一张支票,递给程骁南:“骁南,一会儿你和小浅和你叔叔一起,替爷爷走一趟,把这钱捐给那些需要的孩子们。”
这个就是事情的起因了。
那天程骁南在孤儿院里遇见一个小男孩,眼睛长得居然和虞浅有些像。
后来程骁南和虞浅去过几次,和小男孩颇为投眼缘。他们商量过后,决定收养他。
男孩叫纪淮,长得白白净净,性格也乖。
这孩子5岁时父母双亡,原本收养他的亲戚卷了他家的钱跑了,他成了孤儿,被送到孤儿院。
虞浅和程骁南收养他时,他已经一年级,很沉默,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程骁南和虞浅说:“这孩子和你还挺像,够高冷啊。”
虞浅和程骁南带他回家那天,纪淮一路都很安静,比窗外入了冬的帝都市更安静。
一直到车子停在地下车库,程骁南从驾驶位转身,看向纪淮:“小朋友,我们到家了。”
纪淮看着虞浅和程骁南,清澈的眼睛里全是不安。
他怀里抱着书包,所有行李只有课本和几件衣服,塞在一个大书包里,鼓鼓囊囊。
最终,他问:“以后,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再把我送回去么?”
院里也有那样的小孩,原本已经被收养了,但因为收养人有了自己的孩子,选择弃养。
纪淮是害怕这种情况的。
从来没有他也不会奢望。
但已经拥有了的,再失去......
虞浅就坐在纪淮旁边,程骁南也从驾驶位下车,坐到后排。
车子空间算大,虽然坐三个人有种挨靠感,但眼下,这种三个人坐在一起的样子,更让这孩子安心。
程骁南像个大朋友,揽着纪淮肩膀对他说了很长一段话:
“小朋友,到这儿来,就把这里当家,把我们当成朋友或者家人都行。”
“称呼你随意,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没那么多规矩。”
“我们俩也是第一次当家长,很多地方可能不周到,有什么事情你觉得不满意不舒服了,你要说出来,不要自己憋着,懂么?”
“就像现在这样,有什么说什么,挺好。”
程骁南回答了纪淮的问题。
他说,他和虞浅非常相爱,感情非常好,以后应该会有一个小宝宝,但小宝宝和纪淮是一样的,都是家人。
“我们会是一家四口,谁都不会丢下谁。”
这些话给了纪淮一些安慰,他点点头,小声说:“谢谢。”
下车时,程骁南想要帮纪淮拎书包。
但纪淮说:“不用了,这个是我能做到的,不用你帮忙,如果我有做不到的事情,会主动请求你的。”
“小屁孩,还挺酷。”
程骁南笑了,指着虞浅说,“有一点要先声明,惹我可以,绝对不可以气她,知道么?”
纪淮疑惑地看向虞浅。
那眼神忧伤的,好像虞浅是一个病人。
这个可怜的孩子,被人间疾苦吓怕了,遇事总往不好了想。
程骁南扳回他的头:“不是病理上的,是因为她是家里的老大,知道么,地位最高,我们都要宠着她。”
其实程骁南和虞浅真的没做过家长,对于纪淮的到来,他们并不得心应手。
很多事不知道怎么办,还会给老程打电话求助。
纪淮刚到家里时,很腼腆也很礼貌,说话做事都有种过分的客气。
有一天睡前,虞浅和程骁南躺在床上聊天,程骁南说:“这小朋友是不是有点乖得过头了?每天跟我各种谢谢。”
虞浅靠着程骁南:“他在害怕。”
“怕什么?我不和蔼可亲么?连‘11’都喜欢他。”
程骁南语气酸酸,“而且我瞧着,你对那小子的关心可比我多,前天晚上冰箱里最后一盒雪糕都给他吃了,也不问问我的。”
“你不说你健身,在控糖?”
“那也想你问一下。”
程骁南不闹了,回到正经话题,“你觉得他害怕什么?”
“害怕我们会把他送回去,怕和我们熟悉之后,又会失去我们。”
虞浅的声音在夜里轻轻地散开,“他只是在保护自己。”
程骁南忽然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你这么懂,是因为也有过相似的心路历程?”
其实她有的。
比如,她过去那些不走心的谎言。
比如,她只是看到他试卷上曲莉雯的签名,就急急躲到国外去。
那些看似洒脱、坚强和果断的背后,是她一点点风险都不敢承担的自保。
她宁可在出国时的行李箱里只放一只他送的熊,也不肯去问一问,那些时候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肯去听一听曲莉雯到底有没有嫁给老程的意思。
更不敢去分辨,自己对程骁南的感情。
虞浅用指尖抚摸程骁南强有力的心跳,回答他:“算是吧。”
“现在不怕了?”
“不是有你在么。”
程骁南有点得意地笑了,觉得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融掉了虞浅那些戒心,她现在越来越不吝啬于表达她的爱意。
前些天虞浅出门和孙月季苒她们逛街,还给他买了钱包和鞋子。
虽然也给“11”买了猫咪玩具、给纪淮买了冬装。
那也说明她爱他,时刻惦记他。
虞浅和程骁南没有刻意做什么,但他们足够相爱,对家里人的照顾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而不做作。
在这样的环境里,纪淮虽然小心翼翼,却也在慢慢融入这个家。
毕竟家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温馨,虞浅和程骁南从不争吵,每天都是那么恩爱,连家里的“11”都那么可爱。
虞浅和程骁南忙时,家里会有阿姨出去采购和做饭。
阿姨每次都会在出门前特地问纪淮:“小朋友,你喜欢吃什么?奶奶给你做你爱吃的好不好?”
有时候老程也会来蹭饭,会给纪淮带小礼物。
每个人都那么友善。
到了年关,纪淮已经会在饭桌上和虞浅他们分享一点点和同学间发生的小故事了。
过年时,虞浅和程骁南带着纪淮去了爷爷奶奶那边。
程家人多,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还有程骁南哥哥姐姐家的孩子,纪淮终于有了点孩子的样子,吃过午饭就和那群孩子跑出去,在院子里疯跑,追赶打闹。
外面冷,虞浅拿了围巾找出去时,纪淮已经冻得小脸通红。
他看上去很快乐,第一次和虞浅敞开心扉:“小姨!我刚才看见一只流浪猫,和‘11’长得好像!”
纪淮叫虞浅小姨,叫程骁南小姨夫。
他说虞浅长得像他妈妈,但他从来不肯开口叫爸妈。
这事儿虞浅和程骁南也没强求,都觉得叫什么不重要,反正他们是一家人。
虞浅帮他戴好围巾,听纪淮说:“我从来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新年,我爸爸妈妈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不怎么回家,家里只有我奶奶,后来奶奶去世了,爸爸妈妈也去世了。本来我住在一个叔叔家,没过多久,他拿走了爸爸妈妈的所有积蓄,就跑了。我以为我不会有这样的新年。”
“我也以为我不会有。”虞浅说。
“你怎么不会有?”
纪淮诧异地回头看她,说话时唇边呼出白霜,他小声嘀咕,“你明明什么都有。”
虞浅笑着,讲起她小时候对别人家新年的羡慕,讲起过去的新年帝都市还可以放烟花爆竹的那种热闹,讲她一个人在家咬着筷子联系微笑,讲她妈妈独守了一辈子的痴傻爱情。
纪淮从来没想过虞浅是这样生活过的,还以为她会哭,因为每次他想起爸妈想起过去,都很想哭。
但虞浅没有,她只是在黄昏里温柔地笑一笑,问他:“有机会,带你去看烟花,好不好?”
好像是从那天起,纪淮忽然觉得自己和虞浅是有过同样经历的。
他点头说好,却又疑惑:“不是不准放烟花爆竹了么?那我们去哪看呢?”
虞浅指指不远处,程骁南正拎着一条女士厚围巾走过来。
她说:“只要我们想看,他会有办法。”
也许是除夕那天纪淮玩得太开心,大年初一当天生了病,整个上午都发着高烧。
程骁南找了家庭医生过来,又和虞浅一起看着他输液、给他喂药喂饭。
最后一勺鸡汤喂进纪淮嘴里,程骁南忽然看了虞浅一眼。
“看什么。”
“看你偏心呗,都还没喂过我吃东西,倒是便宜这小子了。”
虞浅现在有的是办法堵住程骁南的贫嘴,她把汤碗送到厨房洗碗池里,拿出一只新的碗,盛好汤,喝了一口,走回到程骁南面前。
手托起程骁南下颌,还没等他反应,吻过去。
程骁南难以自持地揽住她的腰,吻了一会儿才看向躺在床上的纪淮。
“少儿不宜啊姐姐,幸好他睡着了。”
纪淮迷迷糊糊醒来时,卧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床头挂着已经滴光药液的塑料瓶,手背上也还贴着止血用的医用胶布,床头有半杯水和药片。
他隐约记得睡着时,好像听见谁说过,“幸好他睡着了”。
纪淮从床上下来,客厅和大卧室都没有人,厨房和书房也没人。
连“11”都不在。
那一瞬间,纪淮突然涌起一种巨大的恐惧——
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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