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酸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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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岁走进来,把门关好,问她:“醒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吗?”

    “不了,睡也睡不好,回去再补吧。”

    夏耳四下看了看,想找热水洗脸。

    陈岁看出她想洗脸,过去帮她打水,顺口接道:“怎么没睡好,不会是因为我吧?”

    说完话,水也打好了,夏耳过去洗脸,一边挽袖子,一边借着盆中水的倒影打量自己,难道答案这么明显吗?怎么会被他一眼看穿?

    她扯了个谎:“才不是呢,是我睡觉认床。”

    “哦。”陈岁的语气似是而非,“我还以为,是我害你冻到了呢。”

    “……”

    杜雨薇起床后,巴依留他们吃早饭。他们三个人是临时留宿,没带洗漱用品,他们都不习惯不刷牙就吃东西,所以谢过巴依后,悄悄在昨晚的毯子下面塞了五百块钱,就直接回去了。

    上车时,夏耳先上去,把大衣放到后面,杜雨薇还在车外,夏耳已经坐好,对抱着大衣的她伸出手,说:“给我吧,我帮你放。”

    杜雨薇说了句“不用”,自己把大衣扔到后面,也没跟夏耳坐在一排,独自坐到最后,掏出airpods给自己戴上了。

    夏耳尴尬地收回手,觉得杜雨薇态度怪怪的,可后者又好像确实脾气性格比较直接,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多疑了。

    跟牧民们的合同签订顺利,这场雪融化后,牧民们领取了一半奖励金,并开始了在乌伦古河边栽种灌木柳的活动。

    由于他们在社会上发布的公益捐款引起了很大注意,最近陆续有不少媒体过来采访,夏耳他们负责招待,完成采访,整个四五月份都在忙碌当中。

    新闻稿一篇篇发布出去,采访也在各大平台引起反响,蒙新河狸终于不再是默默无闻,他们的救助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甚至又有不少人来伸出援手。

    这些都是好的成果,也让他们看到了来自社会各界的善心。

    夏耳的稿子也在忙里偷闲地创作中,因为切实参与到了野生动物保护中,所以写起来得心应手,速度还算快。

    把稿子发给主编后,主编非常高兴,跟她说了这本书的后续安排,说是已经有很多影视公司在关注了,他们会选择一个最有诚意的公司签约,来负责后续的影视开发。

    夏耳表达了感谢。

    六月某天,陈岁突然在工作群里发了张照片,说:[这只河狸情况好像不太好,兽医准备一下,我马上把它送过去。]

    兽医姐姐回:[好的。]

    夏耳点开图片,从图里就能看到肚皮上的新伤旧伤,更别说那些照片还看不出来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陈岁还有别的同事带着河狸回来,兽医把它放在了手术台上,做了各种检查。

    兽医说:“应该是跟其他河狸打架受的伤,根据它受伤的情况来看,应该都是这两个月的事。”

    夏耳不太懂这些,忍不住发问:“是河狸本性·爱打架吗?那受伤的河狸是不是很多?”

    其他同事说:“不是的。一般河狸家族是由成年河狸,亚成年河狸以及幼年河狸组成,河狸每年四五月出生,亚成年的河狸就会被赶出家门,自己建立一个新家。”

    “这只河狸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被赶出去的,我猜它受伤,也是因为跟其他河狸抢地盘,但是没抢过。”

    陈岁在一旁听着,专注看着手术台上的河狸,没有什么表情。

    夏耳眉头一皱,虽然说生物界有生物界的生存法则,可她还是……说她同情心泛滥也好,烂好人也罢。

    她握了握拳,看向说话的同事:“那这只被赶出家门的河狸做错了什么呢?因为有了幼崽,就要抛弃大的那只吗?”

    陈岁的心里,忽然开始闪过陈广那一条又一条的朋友圈。

    那些晒娃的小视频,还有每次都要发满九宫格才罢休的图文。

    有了幼崽,抛弃大的,真的是遭人唾弃的行为吗?可他为什么觉得,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呢?

    他想起陈广每次联系他,说是为了一家团聚,让他回家,其实都是为了那个弟弟的某些时刻,譬如出生,譬如周岁宴,譬如庆祝他开始上幼儿园。

    就好像,在朋友圈晒了幸福还不够,非要跟他也来分享一下他的幸福。

    有时候,陈岁忍不住怀疑,陈广拼命做这些,是在证明给所有人看,他其实也是一个好爸爸。

    是个好爸爸,就不存在那些失职的事情。

    也不存在,他已经几乎半抛弃他这个儿子的事实。

    陈岁伸出手,忽然握住河狸厚厚的爪子,拇指缓缓摩挲着河狸的毛,嘲讽地勾起一边嘴角。

    “因为它长大了,留在家里,只会讨人厌。”

    夏耳疑惑地看着他,不理解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它再怎么长大,也还很小吧,也很需要爸爸妈妈的庇护呀。”

    陈岁收回手,放好河狸的爪爪,垂眼看着这只奄奄一息的河狸,他忍不住想,要是它这样死了也好,说不定就不会痛苦了。

    夏耳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她走近手术台,弯下腰身,温柔地注视河狸。

    连日来没有固定住所,也没很多东西吃,这只河狸瘦得不像样。

    此刻打了麻药,它无力地躺在床上,用脆弱的小眼睛巴巴注视着夏耳。

    夏耳心都被萌化了,她抬手,rua了rua河狸的头顶,软萌萌的,可可爱爱。

    她说:“没关系呀,小宝贝,没有人来爱你,我来爱你好不好?”

    像是有人在陈岁的心上用力开了一枪,陈岁浑身一震,喉结上下滚动,看向面前的女孩。

    在这一刻,他仿佛也变身成了那只河狸,躺在被白炽灯照亮的手术台上。

    那些过往受到的伤,在黑暗中默默舔舐的疼痛,一个人无家可归的孤独,在她伸手触碰它头顶的那一刻,统统得到了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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