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缉拿归案【全文完】…-《追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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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就是你们陷害我,让林启辰去精子库盗取我的样本去布置现场,再后来,被引过去的警方和家长却在那里抓到了郑志成——他的家人误打误撞地找来求我给他做辩护,而我也因此得以救了自己一命。”

    “当我意识到你们的谋划之后,先是找省医院熟识的大夫帮忙拿到了林启辰偷精子的录像,请老师帮我保管,也安排了郑志成之后的去处,做好这一切后,我当庭认了罪。在我被收押期间,让我意外的是,老师自己找到了任道远任局,劝他来见我一面。”他说着看了任非一眼,“当年是任局最欣赏器重我的时候,结果我闹了这么一出,就相当于狠狠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我不知道老师具体跟任局都说了什么,但最终的结果,是他让任局开始怀疑,这些年来隐藏在背地里、把东林搞得乌烟瘴气的那些黄。赌。毒之类的污泥洪流,很有可能都是受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操纵,并且,东林监狱十五监区很有可能已经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我不知道老师用了什么办法说通了任局,同意让我以警方卧底线人的身份打进监区犯人内部戴罪立功,作为交换条件,他要保我不被立即判死——但其实我是知道的,就当时我们所掌握的情况线索而言,什么跟三颗毒瘤有关的犯罪都被一个组织操控,那不过都是我和老师当时的猜想,我们没有证据,当时我们唯一能拿出去说话的就只有那几个十五监区死亡案例,但那在当时是无足轻重的……老师曾说他这辈子没做过亏心的事,没下过没有理论依据的结论,但临了却为了被我这个徒弟的命多上一层保险,做了这样的事。”

    “……再后来,就是我在监狱装聋作哑的那几年。”

    穆雪松耸拉着眼角直勾勾地看着他,末了竟然啼笑皆非地摇摇头,几乎是无奈的语气,“你在监狱服刑,另一个身份竟然是任道远的线人……这倒真是没想到。”

    梁炎东对此不置可否,他环抱着手臂站了起来,走到审讯桌前面,屁股靠在桌边,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是个好整以暇的姿态,“如果不是任非误打误撞跑到监狱来找我帮忙破案,让你们重新意识到了我这个废物竟然还有锋芒能杀人的话……其实你们可以蛰伏的更久。那么事到如今,或许赢的是你们也不一定。”

    穆雪松很无辜地耸了耸肩。

    “穆先生,你很喜欢别人被你所掌控的感觉吧?无论是下属,是合作方,还是……骨肉至亲,你讨厌他们任何一个人脱离你给他们写好的剧本去恣意生长,在你的世界里,任何的‘违规’,都是不容许有的。你讨厌那种失控感,那会让你感到焦躁,让你觉得手上的权力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流失,这种失序的感觉会让你如鲠在喉夜不能寐,对吧?”

    “钱禄入狱前曾经帮你经营毒品生意——他是被你看上从下面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为了让他受控于你,你迫使他染上了毒瘾,并在之后一步步扶持他做了你毒品生意的负责人,但是你还是不信任他,你要另外再找个人去监视他——而这个人是你的情妇。但让你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的情妇后来竟然爱上了他,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偷偷帮他戒毒,教他写字,两个人整日谋划着怎么远走高飞!”

    “当你兀然发现这一切,你忍无可忍,恰逢当时警方展开突击扫毒行动,你决定放弃钱禄这张牌并且报复背叛你的女人,你用了什么东西威胁他们两个,逼迫钱禄把女人强奸并且开膛破肚,而女人必须欣然赴死,你答应并且向钱禄保证,他背叛了爱情并入狱服刑之后,只要他嘴严严实实不对他曾经经手的事情透露半个字,赵慧慧从小到大上学的一切费用就都由你找人安排。至于你为什么不当时直接杀了他们两个利索——那是因为你不敢。全程扫毒的当口,钱禄非正常死亡,一旦警方发现法医尸检,钱禄的吸毒史立刻就会被发现,警方会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线索,在你还来不及把‘罪证’清理干净的时候,先于你把你的贩毒团伙揪出来!而钱禄入狱就不一样了,等风声过了,所有人都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在那么一亩三分地儿里,你照样可以买通里面的犯人,让他成为你手里的刀,让钱禄永远闭嘴——并且神不知鬼不觉。我猜,其他死在十五监区的人,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吧?”

    “至于你的亲生儿子穆彦——他曾经经营的那个模特公司其实就是个空壳子吧?那里头有多少小姑娘曾经是你给你那些‘高端客户’准备的玩具?穆彦爱上的那个女孩儿也是这些姑娘中的一个吧?你不会在意你儿子干了什么风流事,但你无法忍受的是你儿子竟然爱上了他!——穆彦真的有性虐待癖好么?他失控错手杀了那女孩儿的那天晚上,他是怎么突然失控变成那样的,穆先生,是不是你应该比当事人更清楚?!”

    “钱禄的死和几次三番试图置我于死地的我敢肯定背后是你主使,但是穆彦呢?你毒到连你儿子都不放过?!”

    梁炎东语速极快句句铿锵,几乎不给穆雪松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时间,然而在他猛然收音的一瞬,被困在座椅间的花甲老人如同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一样,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小桌板上——

    “胡说八道!”

    声如洪钟歇斯底里,尾音竟然在审讯室里回荡了好几圈,任非都被他唬的一哆嗦,梁炎东却松开手,站直了身体,走到穆雪松身边,招呼也不打地突然抬手薅掉了穆雪松的几根头发,嘴上却不痛不痒地回答着:“是不是胡说八道,等打开了保险箱,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穆雪松多年养气的功夫简直要破功了,他被揪得下意识一哆嗦,反应过来倏地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啊,”梁炎东举着几根花白的头发仔细检查确认了上面的确有带毛囊的,“我的当事人委托我想办法鉴定跟你的兄弟关系是否属实——就是穆雪刚,当年陆歧在上一辈穆老爷子病床前,拿着dna鉴定结果说他不是你们老穆家种的那个穆雪刚。哦对了,说到这个,既然陆歧效忠于你,那当年他拿着那份鉴定挑你爸卧病在床的当口去举报,是有心还是无意,也很难说呢。”

    “——害父杀子陷害弟弟致使母亲背负通奸罪名死不瞑目,穆先生,就算抛开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产业,单单的这几项,也够你下地狱去赎罪了。”

    穆雪松这下子是彻底失控了,他试图站起来,但动作被座椅和手铐限制,挣扎之下扯得身上金属桎梏叮当作响,“你给我站住!把头发还给我!你凭什么?你已经没有律师从业资格了,凭什么接案子,有什么权利对这种事情进行鉴定?!”

    “真是不好意思,”梁炎东把几根带毛囊的头发放进证物袋,从兜里另外掏出了一本证件,朝穆雪松晃了晃,“我已经去司法局申请了恢复执业,并且证件已经发下来了。所以我今天为了我的当事人来找你,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也是名正言顺的。”

    他说完就转了个身,对僵坐在一旁,愣神拼命消化过载信息的任警官挥了挥手,带着他奕奕然地从审讯室出去了……

    任非从审讯室出去的时候脸色有点发白,看人的眼神都发怔,梁炎东带着他一路出了分局的办公楼往他们“技术小组”的临时办公室走,等他被大楼外面的冷风一吹,缓过神猛地吸了口气,才脚步不停地问他:“6和9,你觉得保险箱最后一位的应该是多少?”

    他问的语气很随意,轻松的状态根本就跟他这几天起早贪黑熬半夜地抠密码判若两人,以至于有一瞬间任非甚至以为自己是神经紧绷到一定程度,产生了幻听。

    于是梁炎东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6和9,你的直觉是哪个?”

    任警官出离地震惊了,“这种事情,你敢信直觉?”

    梁炎东没吭声,凉凉的目光轻飘飘地撸了他一眼。

    任非认怂,沉着性子仔细想了想,然后跟梁炎东说:“我的直觉是9。”

    “正巧,我的直觉也是9。”

    “不是吧!你真准备按直觉开锁?!”

    “我说过了,没有100%的巧合。我说的9,一半是凭直觉,一半是凭经验判断。”

    “什么经验,怎么判断?”

    “有个词儿叫‘九九归一’。穆雪松那种人,自我中心,谁也不信,一边恨不得把所有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上,一边又不想自己手上染血,他的控制欲太强了,不接受任何他所要求的规则的改变……这种人,我猜他所信奉的幸运数字一定是9。”

    “……那你怎么就敢这么肯定的猜一定是9?”

    “因为经验和判断啊。”

    “这叫什么经验和判断?!”

    梁炎东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那你的‘死亡第六感’,有理可依,有据可凭么?”

    “……”任非被堵的哑口无言,不吱声了。

    ………………

    …………

    后来,那天晚上,在梁炎东立了军令状的担保下,重重防爆措施防护中,他们远程输下了保险箱的最后一位数——9。

    命运大概的确是会眷顾正义一方的,有惊无险,保险箱弹开,跟c4高爆炸药一起暴露在警方眼前的,还有至关重要的账本。

    但是最终得到的账本跟杨璐给他们透露的线报之间存在了极大的误差——不是“一册账本”,而是满满一箱子。

    从老式钢笔手写到现代化机器打印,箱子里的“罪证”,几乎足足跨越了一个甲子。

    警方整理账本梳理案情从而对案件进行进一步侦破,一系列的事情,足足进行了二十三天。

    二十三天之后,骇人听闻的特大犯罪集团“穆氏企业”浮出水面,案情几乎震惊全国。

    穆家是从穆雪松父亲那辈开始涉黑的,都是战乱年代积攒下来的家底儿,在穆雪松父亲手里迎风招展,紧接着,又在穆雪松的继承下“发扬光大”。

    穆氏集团明面里做着遵章守法的实业生意,暗地里黄赌毒经过几十年经营蛰伏,逐渐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穆雪松接手的前些年里平稳运作,后来赶上国家一次次严打,穆雪松敏锐的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他们整个家族近百年的基业迟早被人挖出来要完蛋。

    而彼时明面上的产业已经风生水起,穆家的基业已经不需要再靠暗地里的勾当来完成。

    也就是这事,让他准备壮士断腕。

    想要完美抽身,必定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为了不隐忍察觉,他拔掉自己黑色羽翼的过程很慢,战线前前后后足足拖了近十年,那些产业里知道情况的人随着他的计划而一个个被他悄无声息地亲手埋葬,而东林监狱的十五监区成了他买通服刑人员帮他处决在外面无法处决之人的行刑之地。在十五监区的非正常死亡名单中,算上“监狱连环杀人案”折在里面的钱禄、穆彦、代乐山和田永强外,其余四个死者中,有三个人是死于穆雪松的刻意安排。

    钱禄的事情整个跟那天梁炎东对穆雪松说的差不多,但让梁炎东感到意外的是,穆彦竟然不是穆雪松下令杀的。

    穆彦的死是个意外。

    他自以为控制了田永强,却低估了田永强对强奸犯的痛恨。

    田永强私自跟曹万年里应外合对穆彦下手,他到死也不知道,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雇主到底是谁,更加不知道,他伙同曹万年杀掉的穆彦,是他雇主的儿子。

    唯一的亲儿子。

    当初穆雪松伙同陆歧设计穆雪刚非穆老爷子亲生的谎言,被穆雪刚本人亲自带来的一纸鉴定在脸上拍了个粉碎。穆雪刚得以认祖归宗,把穆夫人的陵墓迁回祖坟与穆老爷子髌骨,而穆雪松,就此被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

    天理循环,果真是报应不爽。

    穆氏背地里的产业,涉黄的事情随着他儿子当初入狱公司倒闭,而后他本人引咎辞职从管理层退下来而偃旗息鼓。但曾经经营毒品犯罪的负责人是钱禄,钱禄入狱后,穆雪松下令陆歧把他留下的烂摊子捕捉痕迹地处理干净——陆歧跟他三十几年,是他唯一信任的手下,但没想到的是,陆歧财迷心窍,竟然背着他暗地里转移了制毒设备,接着穆家原来的线私下运营下去了。

    至于赌,倒真是当年瓦斯爆炸又燃起大火的那栋山庄。当年记录负责赌场运营的五名主要负责人皆已被清理,而对他们下杀手的人,却是兼任安保职责的赌场负责人,而这个负责人,最终在当年那场大火中葬身火海。

    至此,基本可以推定,当年葬身火海的穆家赌场负责人,就是十二年前“6?18特大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唯一存疑的一点是,凶手受穆雪松指使对其他五人痛下杀手理由尚算充分,但是却找不到杀害任非母亲、舅舅和表妹的一丁点动机。

    任非对这个结果非常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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