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顾烈很少有这种愁苦模样。 不论遭遇什么,顾烈根本很少觉得苦,若遇到难题,也只会让顾烈更打起精神前行。 其实登基后,至少在表情这方面,顾烈反而过得比在楚军中轻松,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帝王就该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成天面无表情,臣子们只会觉得陛下沉稳又神秘,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根本是难生喜怒。 狄其野从一开始,比起顾烈撑出来的喜怒,就更乐于见到顾烈放松平静,没什么表情又何妨。 但顾烈僵着脸自苦,和他平日里没表情的平静,就不是同一回事了。 狄其野走到紫檀官椅后,将顾烈的玉冠发髻通通拆开,尽量放轻力气,用指腹给顾烈按揉神庭百会,缓和顾烈的疲惫。 想到狄其野这是特地为了自己去和张老学的,顾烈心头一松,配合着放松下来,一声长叹。 “你就是想太多,”狄其野说顾烈。 顾烈嗯了一个含糊的音调,分不清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狄其野都不想说他。 人一放松,思绪就远了,顾烈的思绪从杜轲案中跳出来,想到了狄其野身上。 数日前,顾烈又拖着延长议事时辰,元宝去了见陛下怒容,思来想去没敢进,回来请狄其野,狄其野拿着本密折亲自去了政事堂找人。 当时顾烈就留了心,次日午膳时分,狄其野不在,顾烈找了元宝来问清缘由。 元宝没料到陛下竟然连这都记在心上,对陛下的敬畏顿时更上一层楼,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把自己当时的满腹顾虑给说了。 为什么元宝要请定国侯亲自去催?因为怕陛下迁怒自己,变相下了定国侯的脸,让定国侯被人非议。 顾烈听罢,给了元宝一个“好”字。 元宝此举,确实称得上是忠心周全。可假若这其中没问题,顾烈就不会记着,更不会在这种温宁时刻想起来。 元宝的顾虑固然是周全,假如狄其野不是定国侯,而是他顾烈的王后,元宝怕陛下不给狄其野面子,从而给狄其野惹出闲话,那是理所应当。 可狄其野需要从顾烈对太监的脸色里头找立足之地吗?他是大楚堂堂正正的定国侯啊,为何派太监传个话,元宝还为他生出这些顾虑来?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顾烈把他拘在宫里住,名不正言不顺。 顾烈当然是不愿狄其野被这么非议的。 这得亏是狄其野当惯了强者,根本没注意元宝举动中这些弯弯绕绕,他要是知道在元宝和不少人眼里他现在是看顾烈脸色讨生活,他固然不会允许自己迁怒顾烈,但心里多半会像前世那样犯拧。 但放狄其野回去定国侯府住着,先不说不舍得,单说功臣间的裙带关系,顾烈就不想狄其野被勾缠着陷进去。前世狄其野已经孑然一身了,还被言官抓着蜀州叛将的事参个没完,此生狄其野有手下有徒弟,还个个都是得罪人的大臣,天天待在宫里都被骂结党营私,在宫外待着那还得了? 杜轲案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祝北河…… 狄其野手劲忽然一重,低头挑眉看着顾烈,语气危险地说:“我怎么觉着,有人又和自己过不去了?” 顾烈握住他的手,把人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狄其野都已经要被顾烈抱习惯了,不仅坐得熟练,坐姿还挺潇洒,挺直了背,不靠着顾烈,对顾烈抱臂斜觑,一副赶紧老实交待的模样。 顾烈松松地揽着他,手搭在定国侯袍外好好束出腰身的腰带上,没有回答,反问:“这案子,你是怎么想的?” 果然是在想这个。 狄其野没好气道:“结案了还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 “你觉得寡人的判罚?”顾烈展开了问。 既然顾烈想听个答案,狄其野也就认真起来,反问道:“你重判杜轲,是想以儆效尤,抄家流族足矣。祝北河,在你们看来也是重判,是敲打功臣。不都很合适?” 顾烈虽然多谋多思,却绝非优柔寡断,不客气地说,顾烈当然清楚自己对本案的处理能够达到什么目的。 顾烈执着追问:“寡人问的是你的意思。你在奉天殿上阻止我一时冲动判下酷刑,我明白。祝北河的判罚,你说‘在你们看来也是重判’,你是怎么想的?” “你,”狄其野看了看顾烈,失笑道,“我能分清楚什么是对你有用的,能参考的,什么是根本不适用的,没必要说的。你问这个,没什么意义。” 顾烈却坚持:“我想知道。” 狄其野无奈摇头,往顾烈身前靠了靠,斟酌了字句,才认真道:“这么说吧,抛开时代而言,你要问我的想法,那我可以告诉你,我觉得杜轲判重了,祝北河叛轻了。” “我会觉得杜轲判重了,是因为在我的时代,不论人犯了多大的罪过,他的亲属家人只要没有参与,那就是无罪的。” “我会觉得祝北河叛轻了,是因为在我的时代,与大理寺卿同等的官职,并不能够占据大理寺卿这个职位带来的庞大社会资源和财富。” “那么不抛开时代,你问我的想法,我会说这两个判罚没有太大问题。它们都是按照大楚律做出的判罚。” “杜轲的判罚之所以没太大问题,因为这里的司法监察代表的不是大楚律的意志,而是代表着你的意志,你的权威关乎大楚律的权威。你要肃清政风,就必须确立权威,这种权威树立的过程必然产生附带伤害,这是这个时代无法解决的悖论。”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