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哄人 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糖渍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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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在兜里响起来,是姥爷。

    她忍着哭腔接起电话,听见姥爷早已经换成了欢快的语气,笑着逗她:“还让我做好吃的,怎么这么晚没回来?是不是你们又下馆子去了?”

    黎簌没忍住,哭着对电话里说:“我在靳睿家,我都知道了......”

    黎建国匆匆忙忙从隔壁跑过来时,手里还惊慌地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过廊有融雪,老人滑了一下,被靳睿扶住。

    “黎簌啊,小簌,你听姥爷说,没事儿啊别哭,还有姥爷呢......”

    老人笨拙地安慰着,“姥爷在呢,别哭啊,别哭。”

    黎簌站起来扑进黎建国怀里:“姥爷。”

    靳睿拎着超市买回来的吃的,送他们回家。

    那碗早晨封了保鲜膜、精心存留下来的藜麦粥,被黎建国倒进了下水道,黎簌看见了,沉默地坐在桌前,没有阻拦。

    再也不觉得黎麦是可爱的粮食。

    再也不觉得那是一份特殊的爱。

    她没胃口,吃了几口,自己回房间去了,说想要早点睡,今天玩得累了。

    黎簌关上卧室门后,黎建国也放下筷子,重重叹气。

    他和靳睿说:“她妈妈怨的不是她,是我。”

    黎簌的妈妈是难产出生,生她的时候,黎建国的妻子已经比其他已婚女人生育年龄大了不少,也饱受非议。

    她是妻子35岁那年才生产,两个人把黎丽看得格外重要。

    黎建国的妻子在黎簌妈妈3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只有黎建国自己拉扯孩子,但更是悉心照料,又当爹又当妈。

    只会干粗活的糙老爷们儿,也是在那时候才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家务。

    黎丽是黎建国宠着惯着长大的,到了她上学时,黎建国哪怕一宿一宿不睡觉去做兼职,也不肯委屈孩子。黎丽从小吃的用的都比别人好,渐渐的,也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格。

    张斌是黎丽自己谈的男朋友,对她好,也来过家里几次。黎建国也喜欢张斌,觉得他老实本分会照顾人。

    但有一天晚上,黎丽忽然和黎建国说:“爸,我想去大城市。”

    那之后,黎丽和张斌时常吵架,张斌是机械厂里的普通工人,有着最普通的家庭和最普通的生活理念,他不会丢下家里人去大城市,他也从未想过去大城市,去那里干什么呢?

    可黎丽要去。

    吵了一个多月,黎丽发现自己怀孕了,一心要把孩子打掉出去发展。

    有一天,黎建国把两个孩子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劝说他们先结婚把孩子生下来,稳定了再想以后。

    那时候的老人们都有一样的观点,孩子到了年纪要结婚,姑娘大了不结婚是要被人说闲话多。

    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

    “黎簌的姥姥身体不好,她年轻时生了病......”

    黎建国像是触及到什么沉痛往事,苍老的手揉了揉眼睑,才开口,“她嫁给我时已经30岁,不能生育,我们本来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后来有了黎簌妈妈,我们就觉得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我生怕我的女儿有一点闪失......”

    那个年代信息闭塞,电视都没能普及,电话也不是家家都有。

    在黎建国的观点里,小地方的人到了大城市是要被人欺负的,黎丽如果是男孩还好,可她是个女孩,是他家里唯一的宝贝疙瘩。

    黎建国这个当爸爸的,觉得自己能干,能赚到钱,绝不会让女儿去受人白眼去吃苦。如果女儿在身边,谁敢欺负她,他一定要去和他们拼命。

    所以他和所有思想陈旧的老人一样,希望把女儿留下。

    他支持她结婚生子,希望她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是黎丽没能如他想的那样幸福......

    谁也想不到生活日新月异,人人手里都拿着手机,不用见面就能视频联系,电视越来越轻薄,高铁飞机2、3个小时就能去各个城市。

    小地方的人到了大城市也一样有机会,机械厂倒闭,现在不比谁能扛得动大米,要比脑力。

    黎建国也没有想过,他娇生惯养的女儿也拥有可以在大城市打拼的能力。

    “小睿啊,姥爷是不是真的错了?”

    老人用手背抹掉眼泪,“我的姑爷走了,女儿也不要我们。现在我的孙女,她一定也怨我......”

    老旧的卧室门“吱嘎”一声打开,黎簌像个炮弹一样冲出来,扑进黎建国怀里:“姥爷,我才不怨您!我永远都不会怨您!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姥爷。”

    “可你妈妈......”

    黎簌哭得太久,眼睛已经肿了,嗓子哑着。

    但她站在黎建国身边,扬起脸,无比坚定:“不是她不要我们了,姥爷,是我们不要她。我们不要她了,她喜欢大城市就在大城市吧,我们不要她了,我们好好在泠城生活。”

    那天之后,黎簌也沉静了几天,偶尔靳睿买了东西过去陪黎建国做饭,看见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拒绝了赵兴旺和楚一涵过来陪她的要求,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被抛弃的那些委屈。

    她一定偷偷哭过,所以眼睛的红肿总也不消。

    某次吃饭时黎簌冲去洗手间,黎建国赶紧拿了药过去。

    后来老人和靳睿说,你搬走那次,黎簌也是这样,固执地哭了半个多月,那时候天冷,她还总去你家门前哭,谁拽也不走。兴许是呛到冷风留下病根了,一哭胃肠就犯病。

    靳睿垂着眼睑,无声洗碗。

    开学前的最后一天,靳睿在门外抽烟。

    他已经好几天没想起抽烟这茬儿了,兜里的烟还是去市中心那盒。

    室内供暖热,干燥,烟丝也有些干了。

    靳睿捻了两下,叼着点燃,呼出一口烟雾。

    其实也不是想抽烟,就是想在外面站一会儿,总觉得这些天心里堵着,不上不下的烦。

    烟抽到一半,他下楼了,去药店买了些助消化的药。

    适才晚饭看见黎簌时,小姑娘苍白着小脸,眼睛红肿未消。

    可能是为了让黎建国放心,她在饭桌上强颜欢笑,夸赞黎建国的厨艺精进,已经赶超聚宝居的厨子了,逗得老人也笑了笑。

    靳睿留意到,她的手一直放在胃部,可能是不舒服。

    外面挺冷,才10月份,夜里温度已经达到零下。

    靳睿提着药回来,发现黎簌卧室的灯亮了,她的身影被灯光印在窗帘上,散着头发的,坐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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