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哄人 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糖渍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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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睿其实没有在楼下太久,他只是点燃了烟,听不到黎簌脚步声后,烟没往唇间送。

    黎簌上楼后,他忽觉大冷天的在楼下抽烟索然无味,按灭了,用纸巾包起来丢进垃圾桶。

    走到6楼,迈出楼梯间,一眼看见了黎簌的身影。

    过廊里老旧的灯泡本就不算明亮,被燕子筑巢占据了大半,挡得更加昏暗。

    黎簌仍然拎着超市的购物袋,离门很近,垂着头。

    小姑娘性格活泼,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哪怕闹脾气时,表情也灵动。

    可她此刻站在自己家门外,好像灵魂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脸安静的沉默。

    不隔音的房子里传出黎建国愤怒的责问,也传出黎簌妈妈一声高过一声的对峙。

    靳睿走过去,捂住她的耳朵。

    别听。

    就像那年他家门外的那些喧嚣,他也希望跳起来捂住妈妈的耳朵,告诉她别听。

    可浩劫来时,不是不听,就能把所有悲伤挡掉的。

    黎簌转过头,眼泪顺着脸不断滑落,她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声音也没有力气。

    冷静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靳睿没说话,把满脸眼泪的黎簌带到家门口。

    翻出钥匙,开门,带她回家。

    在这期间,黎簌一直很安静,只有眼泪一直没停下过。

    靳睿脑子里也乱,这真不是城西大包子城南豆腐脑能哄好的。

    北方暖气足,屋子里又干又热,靳睿把外套脱掉,想开灯时发现,黎簌就站在开关前,安静得可怕。

    女孩子伤心时该做点什么?

    靳睿没有经验,毕竟离开泠城的十年里,他身边仅有的朋友都是男生。男生们遇见烦心事,都是凑在一起沉默地抽烟。熬个夜,搓搓脸,想通了就好了。

    也许该让她自己捋清思路?

    靳睿放弃开灯,拿了一盒抽纸过来,帮她擦掉眼泪,他尝试着和黎簌对话:“外套脱么?”

    手里纸瞬间洇湿,小姑娘源源不断的眼泪,令他心慌。

    黎簌站在靳睿家门口,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过去从未放在心上的细节——

    难怪每次姥爷和她复述妈妈的电话内容时,语气总是很像他自己,那些根本就不是妈妈说的,是姥爷说的......

    难怪姥爷的通话记录里,总也看不见妈妈的名字......

    难怪她给妈妈发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难怪那年她去帝都市,说以后想去陪妈妈时,妈妈没回答......

    像蒙着雾气的窗子被擦得明亮,才发现,窗外摇动的只不过是干枯树枝,那些欣欣向荣、翠□□滴,统统是幻象。

    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以为妈妈对她的爱,只是自己的臆想。

    妈妈没有那么爱她。

    甚至隐隐觉得生活在泠城的姥爷和她,是巨大负担。

    黎簌下意识摇头,不愿承认。

    她挂在下颌上的泪珠,随之摇晃,落下,砸在鞋面上。

    难怪,收到妈妈寄来快递那天,她和靳睿谈起妈妈,他只冷淡地反问一句,“她是那样的人?”

    屋子里只有窗外灯光,黎簌所有的委屈愤怒找到宣泄口:“你早就知道!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簌......”

    黎簌完全失去理智,只顺着情绪发泄:“靳睿,你就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知道我爸妈离婚时你是不是很开心?知道我妈妈不想要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开心!你讨厌泠城,你讨厌这里的人,你巴不得所有人过得都不好!你就是觉得所有人都该像你一样!既然那么不喜欢泠城,为什么你要回来......”

    喊到最后,黎簌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怨谁,“那么不喜欢泠城,那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为什么生了我,又不爱我......”

    说不清,到底是在质问靳睿,还是只是把他当成借口,在质问远在帝都的人。

    她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手里的超市购物袋早就不知道被丢在哪里,几次破音。

    喊得累了,声音越来越小。

    靳睿把黎簌拉进怀里,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按在他胸口。

    他身上没有烟味,只有青草香。

    黎簌满腔悲愤,一口咬在靳睿手臂上。感觉到被咬的人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硬化,但随后,他放松下来,任她用尽全身力气咬他,也只是拍了拍她的头,声音温柔:“委屈了,哭吧。”

    黎簌终于大哭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断断续续说,我...以后...我再...再也不、不吃...不吃黎...麦......你也...也不许...吃......

    靳睿说:“嗯,不吃。”

    黎簌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不记得靳睿哄她时答应了多少她无理的要求,有那么一瞬间,她其实感觉到安慰。

    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不敢和妈妈任性,更不敢无理取闹。

    有时候看着楚一涵和家里吵架,吵完晚上回去又一起吃火锅,她也是羡慕的。

    还好靳睿回来了。

    生活里多了一个,可以无理由包容她的人。

    外套是什么时候被脱掉的,她也不知道,只坐在沙发前,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靳睿倒了杯温水给她,打开一盏光线柔和的地灯。

    他没坐在沙发上,蹲在她面前,轻拭她不断流出来的眼泪。

    黎簌停不下来。

    她已经没有爸爸了。

    从来不敢和妈妈说,自己有时候会做梦,梦到小时候爸爸让她骑在他脖子上,挤在人山人海里,带她去看元宵节的花灯。

    可即便她小心翼翼,她还是失去了另一个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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