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刚出炉的炙羊肉热气腾腾,应该是回来前才买的,风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江采霜吃得畅快,心情也放松不少,与他交谈起来,“我又不是要伤害你,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她以为燕安谨反应那般大,是因为颈项乃是命门,不可被旁人掌控。 可她却不知,原因并不在此。 燕安谨正在铺床,垂下眼帘,笑道:“是在下过度紧张了。” 江采霜尝了七八个油纸包,吃得肚子滚圆,叫翠翠端水进来,净面漱口。 待屋中只剩一人,她率先爬上床,钻到床里面。 燕安谨明日要早起上朝,所以歇在大床外侧。 “先别熄。”江采霜拦住他。 燕安谨回身问道:“怎么了?” 江采霜支吾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道,“你能不能……让我摸一下那个?” 燕安谨揉了揉眉心,挑眼看她,“哪个?” “你的……”江采霜后两个字说得很小声,“尾巴。” 燕安谨本想说“明日再摸”,可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神,话又说不出口了。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江采霜如愿摸上了狐狸尾巴,干净得一尘不染,温温软软,蓬蓬松松,还带着好闻的徘徊花香。 她摸着尾巴,脑子里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来,“你身上有这么多狐狸毛,暑夏可会觉得炎热?” 燕安谨:“……” 他深吸了口气,艰难地忍着笑,“不会。” “那冬日呢?是不是不用穿棉衣了?” 燕安谨咳了声,“还是要穿的。” “我摸你的尾巴,你能感觉到吗?是什么感觉?” 江采霜猜测,会不会是像摸人的胳膊?还是像摸耳朵? 燕安谨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江采霜久久等不到回答,推了他一下。 “就是……”燕安谨眼皮跳了跳,不情愿地低声开口,“摸尾巴的感觉。” 江采霜不满意这个回答,她就是好奇摸尾巴是什么感觉,所以才会问他。 结果他说的这么空,她完全想象不到。 江采霜又有了新的问题,好奇道:“你现在穿着里衣,尾巴是怎么伸出来的?” 燕安谨缓缓抬起手臂。 江采霜以为他要有什么动作,却见他在自己颈侧的睡穴一点。 身侧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江采霜微微起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世……” 怎么还能自己点自己的睡穴?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 兴许是她问到了妖族不可与外人道的秘密,所以他才会这般避而不答。 江采霜怀着这样的心情,抱着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睡去。 翌日,江采霜一大早便出了门,赶往太舍,继续昨天没完成的查探。 她这次带上了小虎子和梁武,还有几个身穿便服的悬镜司使。 江采霜提前吩咐过,要他们帮忙打听,哪里有孩童学字的学堂,或者哪家文馆书铺,戏楼瓦肆里有孩子。 只要找到写字的人是谁,兴许就能找到失踪的五人下落。 其他地方都分派了人前去打问,江采霜便领着小虎子去了矮山上的寺院,门楼上挂着“明心寺”的牌匾。 这座庙宇香火凋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百姓挎着竹篮来进香。庙里墙壁斑驳破败,松竹长得倒是茂盛,遮天蔽日,阴翳如盖。 刚一进去,就有个机灵的小沙弥迎上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来进香的吧,请随我来。” 路上,江采霜问出小和尚的法号叫“明喜”,寺院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不问世事的住持方丈,几个小和尚,以及一位借宿在此的读书人。 江采霜忙问道:“读书人?是太舍的人么?” 明喜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僧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他自己占了后院一间寮房,平时躲在房里读书,不常出现。” “能否带我们过去看看?” “施主请随我来。” 明喜带他们走进大雄宝殿,五尊佛菩萨像坐落于此,低眉善目,满面慈悲。 江采霜对佛门了解不深,没认出左右四个是什么佛,只认得中间是大日如来佛像。当明喜带他们从正殿侧门离开的时候,江采霜回头一瞥,却见正面宁静慈悲的佛菩萨,背面却是另一幅面孔。 佛像背面狰狞,青面獠牙,怒发冲冠,法器高举,隐藏在阴影中,仿佛地狱来的修罗恶鬼,让人看之便心生畏惧。 江采霜讶异,“佛像的两面怎么截然相反?” “阿弥陀佛,”明喜右手竖在胸前,低头念佛号,“佛有寂静相,忿怒相。寂静相慈悲为怀,忿化身凶恶狰狞。每当阴魔降世,五方佛怒化五方明王,啖食邪魔恶业,护持佛法,亦是在普度众生。” 江采霜好歹是修道之人,尚能听得半知半解。 小虎子则完全听不懂,一头雾水地杵在那。 自大雄宝殿出去,绕过几座禅院,眼前浮现出一汪放生池。 池中开满了荷花莲蓬,大大小小的鱼儿若隐若现。种类繁多,各不相同。 绕过放生池,后面便是僧舍寮房。 因着偌大的佛寺只剩下一位主持和几个小和尚,后院寮房大都空置,幽静无声,只有一间寮房内传来吵嚷的读书声。 有一长衫学子,正坐在窗前,摇头晃脑地读书。 明喜指着那位学子,介绍道:“那便是借宿在我们寺院的读书人。他整日高声读书,吵得我们都睡不好,只好从东厢搬到了西厢。如今这一排厢房都无人居住,只有他自己。” 江采霜走近窗边,敲了敲窗棂,“你可是太舍中人?” 那人捧书,读得如痴如醉,好似全然没听见一般。 “施主别喊了,他听不见的,”明喜走到她身边,“这人就是个木疙瘩,只知道读书,旁的什么事都不管。就连他的衣裳都是我们看不过眼,帮他洗了。” 江采霜站在窗边仔细一瞧,果然见他的衣裳脏乱,遍布着泥点和墨点,皱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半点不像太舍其他读书人那样整洁干净,飘逸潇洒。 “他在寺里住了多长时间了?” 明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出了正月搬进来的,差不多有半年了。” “他每天都待在寺院,哪里也不去吗?” “哪也不去,就待在这间屋子里读书,只有吃饭如厕才能见到他出门。” 竟如此用功刻苦吗? 江采霜又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他的家人?” “没见过,不对,以前来过一个女施主,好像是他的妹妹,不过来了几次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正说着话,后山传来用膳的钟声。 那人终于抱着书起身,走出了房间。 没走两步,便被地上的石子绊倒,直愣愣地摔到地上。 他丝毫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的泥灰,捡起掉落的书,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明喜捂着嘴偷笑,“他眼神不好,看不清远处的东西,连地上有石子都不知道,所以走个路都磕磕绊绊。”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住在寺院里?”江采霜追上去问道。 书生看都没看她一眼,脚下走得飞快,生怕耽误了时间,一板一眼地回答:“余及,在寺里温书备考。” “你是太舍学子吗?” “不是。” “那你有没有见过太舍学子来这里?” 余及已经走进了草庐搭就的简陋膳堂,不顾小和尚嫌恶的眼神,自顾自拿了竹碗竹筷,走到木桶前面盛了饭菜,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一坐下,他又开始摇着脑袋大声读书。塞一口饭,读一行书,膳堂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 明喜领着江采霜和小虎子盛饭,也找了位置坐下。 “我们这本来就没多少香客,有时香客走累了想在膳堂用一顿斋饭,最后都被他给吓跑了。人人都传明心寺住了个失心疯的傻秀才,都不愿来我们寺了。” 江采霜尝了一口菜蔬,清淡适口,她好奇地问道:“就不能把他赶走吗?” 明喜忙说:“阿弥陀佛,佛祖门前不敢造次。” 寺院的寮房既然空置着,本就该供无家可归之人暂住,这也是佛家慈悲的胸怀。那个余及只是惹人烦,并未犯下错事,他们怎能硬将人赶走呢? 江采霜理解了他们的无奈,怪不得刚才那个盛饭的小和尚,露出了极为嫌恶的表情。 “你们寺里,除了他以外,还来过别的读书人吗?” “来过,我们寺院清静,偶尔也会有学子来此静读温书,但没有一个像这人一样的。其他学子都是借我们寺院的空房,规规矩矩地看书。即便要读书辩论,也会去后山无人之处,不会打扰旁人。” 江采霜从怀中掏出一张周康的画像,“这个人你见过吗?” 明喜仔细打量了一番,“前几日似乎有官府的人来问过,这位施主有些面熟,应该来过我们寺里,可我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过了。” 等用完膳,江采霜一人被明喜引到膳堂侧面,用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洗净自己的碗筷。 膳堂里传来小和尚不满的声音,“你别走!你自己的碗筷为何不洗?白吃我们寺院的斋饭就算了,还这般懒惰,从不清洗碗筷,反倒留下来让我们替你收拾。” 余及吃完饭,放下碗筷就走。 他继续举着书高声念诵,被那小和尚拉住也丝毫不受影响。 好几个小和尚都忍不住捂住耳朵,不想听他死板吵闹的声音。 年长些的和尚双手合十,劝道:“明静,算了,让他走吧。他也不是一天两天如此了。” 明静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松开手。 第(2/3)页